繁星盈天一眼千年

——在百年考古發現中探源中華文明

光明日報記者 王勝昔 光明日報通訊員 郝永飛

9月初，來自全國21個省（區、市）79家考古文博單位的889件（組）精品文物匯集一堂，“繁星盈天——中國百年百大考古發現展”在河南省鄭州博物館文翰街館面向公眾開放。這個展覽是在鄭州會展中心舉辦第九屆中國博物館及相關產品與技術博覽會（“博博會”）期間推出的重點展覽之一。

自1921年河南澠池仰韶村遺址發掘開始，中國現代考古學已走過一百多年。展覽選取全國100項在中國考古百年歷史上具有重要地位和價值的考古發現，全面展示現代考古學在百年間所取得的豐碩成果和走過的非凡足跡。“文明的淵藪——河南百年百大考古發現展”同時也在此次展覽中閃亮登場。

錯金博山爐（漢代）河北博物院藏資料圖片

9月4日，參觀者在“繁星盈天——中國百年百大考古發現展”上觀看展品。新華社記者 李安 攝

虎耳虎形扁足青銅鼎（商代）江西省博物館藏資料圖片

戴金面罩青銅人頭像（商代）三星堆博物館藏資料圖片

9月4日，參觀者觀看展品“高級鎧甲軍吏俑”。新華社記者李安攝

回溯中華文明最早的記憶

百年考古大發現，就是百座文化豐碑，每一項發現都石破天驚，加深延展了人們對厚重浩瀚歷史記憶的認知——

1921年，安特生、袁復禮調查發現并發掘河南澠池仰韶遺址，這是中國現代考古學的開端。

1926年，李濟、袁復禮等調查并發掘山西夏縣西陰村遺址，這是中國學者自主進行的第一次科學考古工作。

1928年，河南安陽小屯村進行殷墟遺址第一次發掘，對甲骨文的研究成為歷史顯學。

1929年，裴文中負責北京周口店遺址發掘，發現第一個北京人頭蓋骨，回答了東方人類起源的千年之問，回擊了中國先民是外來遷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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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年，已經70多歲的我國考古學界先行者徐旭生不畏險遠，西行考古，發現河南偃師二里頭遺址并開始考古發掘，為后來二里頭夏都遺址的考古奠定了基礎。

1979年，中國考古學會成立。1983年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發現河南偃師早期商城遺址。

1996年，國家“九五”科技攻關重點項目“夏商周斷代工程”啟動，4年后結題。2004年，又啟動國家“十五”重點科技攻關項目“中華文明探源工程”，這是一項由國家倡導支持的多學科結合、研究中國歷史與古代文化的重大科研項目，以考古調查發掘為獲取相關資料的主要手段，以現代科學技術為支撐，采取多學科交叉研究的方式，旨在探尋中華文明形成的源頭和中華民族幼年時期的成長印記。

河北武安磁山遺址發現儲糧窖穴，被確定為“世界粟的發祥地”，把中國黃河流域植粟的記錄提前到距今7000多年前。

浙江良渚遺址，是中華文明探源的核心遺址和實證中華五千多年文明史的圣地，出土的“碳化稻谷”震驚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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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座遺址，一層層時間，一件件文物，一雙雙眼睛，絡繹不絕的觀眾，駐足流連，聚精會神。考古使得古今交融，在特定的空間里交織，賦予觀眾對中華文明新的感悟與體驗。

歷三千余載而興盛不衰的城池

2021年10月18日，河南省三門峽市舉辦的第三屆中國考古學大會公布了“百年百大考古發現”終評結果，河南有14項重要考古成果入選“百年百大考古發現”，位居全國第一，其中鄭州商城遺址位列其中。

1955年，在鄭州市南學街小學當教師的韓維周，業余時間經常到二里崗附近散步，在這里偶然發現了一些碎陶片，曾經有過考古經歷的他敏感地意識到，這里很可能是一處古代早期遺址，于是及時把這一情況進行了上報。

安金槐、裴明相等專家聞訊前來調查，初步研判這里可能是一處商代早期遺址，并且其歷史年代明顯要早于安陽殷墟。由此，鄭州商城考古發掘的大幕徐徐揭開。

“當時鄭州商城考古發現引起的轟動，就和國外的龐貝古城發現引起的轟動效應差不多。”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研究員曾曉敏說。

高大的城垣、布局嚴整的宮殿區，清晰可辨的外城夯筑墻體與城壕，分工明確的鑄銅、制骨、制陶作坊，裝滿青銅重器的窖藏坑，比甲骨文還要早的習刻字骨，越來越多的重大發現，顯示出鄭州商城的不同尋常。

鄭州商城主城區面積在16平方公里以上，周邊有5座城池護衛，形成了當時世界上規模最大的城市遺址和城市群。曾曉敏指出，從文化層堆積來分析，延續使用時間在200年以上，它往上可以和夏代晚期相接，往下可以和安陽殷墟早期相銜接。隨后的偃師商城遺址、小雙橋遺址、安陽殷墟遺址、洹水商城遺址、盤龍山遺址等一批商代遺址的考古發現成果，共同構筑起人們對商代社會圖景的完整認知。

“到目前為止，商朝的基本歷史由考古發現基本得到實證，它是一個完整的印象浮在人們的面前。”國家夏商周斷代工程首席科學家、北京大學考古文博學院教授李伯謙說。

“鄭州商城的考古發現及研究成果，為解決商人滅夏和夏商更替等重大史實類問題提供了一個很好的切入點。”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院鄭州工作站站長楊樹剛說。

鄭州商城建成后，代代承襲沿用，歷周、秦、漢、唐、宋、元、明、清3600余載而興盛不衰。

細讀一座城市的厚重歷史

人們對鄭州的印象，交通樞紐，車水馬龍，鄭州仿佛是一個火車拉來的城市。然而在近2000年的歷史中，鄭州先后為8個國家都城。鄭州共有15項遺址考古項目入選過去已評出的“全國年度考古十大新發現”，數量之多居全國城市榜首。

考古發現證實——中國現代人的最早生活營地在鄭州，中國最早的村落在鄭州，中國最早的城池在鄭州……在中國百萬年人類發展史上，鄭州是現代人誕生的搖籃。

考古發現證實——在鄭州這片歷史沃野上，已發現400多處舊石器遺址，展現了中華先民由原始人向現代人邁進的完整歷程。趙莊遺址和二七區老奶奶廟遺址是目前發現的中國進入現代人類發展階段最早的遺址，宣告了中國現代人類是這里土生土長的，否定了流行一時的“夏娃理論”。

考古發現證實——中華民族“共同體歷史”、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在鄭州完成奠基。中華文明在孕育發展和形成的漫長過程中，經歷了約1萬年前氏族社會萌芽，5000年前古國時期初步形成，4000年前王國時代步入文明社會，鄭州從未缺席。

考古發現證實——中國“大一統王朝”是在鄭州完成并開創的。公元前21世紀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大一統國家夏王朝在今天鄭州登封王城崗誕生；公元前16世紀中國歷史上第二個大一統國家商王朝在今天鄭州城區建國立都；公元前11世紀西周王朝派重臣在今天鄭州地區建立管國、虢國、鄶國、祭國等諸侯國；公元前7世紀護衛周王東遷的鄭武公在鄭州的新鄭建立鄭國開啟了諸侯爭霸的春秋時代；公元前4世紀韓國滅掉鄭國成為“戰國七雄”之一。

中國城市在鄭州完成初創和演繹，中國建筑在鄭州完成制度創立和典范肇造，中華文化在鄭州書寫最早篇章，中國藝術在鄭州繪就最早瑰麗……

探究中原文化在考古探源中的價值

百年河南考古，成果豐碩，河南此次入選“百年百大考古發現”的其他13項重要發現包括舞陽賈湖遺址、新鄭裴李崗遺址、澠池仰韶村遺址、三門峽廟底溝遺址、鞏義雙槐樹遺址、偃師二里頭遺址、偃師商城遺址、安陽殷墟（含洹北商城、后岡遺址）、三門峽虢國墓地、洛陽東周王城遺址、漢魏洛陽城遺址、隋唐洛陽城遺址、許昌白沙宋墓。

依托厚重的文物文化資源，圍繞建設文化強省戰略目標，河南省委第十次黨代會提出“打造華夏文明傳承創新區”，2021年10月召開的河南省委第十一次黨代會正式確定“文旅文創融合戰略”作為十大戰略之一，提出“設計河南”的戰略構思積極打造“行走河南，讀懂中國”文化品牌，加大對以考古為重點的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保護、傳承與活化利用。

鄭州文物局原局長閻鐵成認為：“充分認識考古對國家文化戰略的重要性，進一步探究中原文化在史前考古、黃河流域文明探源工程中的價值，具有非常意義。”

《光明日報》（ 2022年09月05日09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