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生的會客廳”變身市民會客廳
一位文豪一間書店一座城市,近一個世紀的精神守望
想象一個春日下午,近一個世紀前,魯迅先生自上海景云里寓所走出,沿多倫路緩行至四川北路,最終走進面積緊湊如一間小小客廳的“內山書店”,與左翼作家、日本友人及許許多多熱切期盼他的青年讀者相見。
“內山書店”,魯迅生命最后9年中的“會客廳”,亦因此成為中國文學史和上海海派文化的一處重要精神地標。如今,這里修繕一新成為“1927·魯迅與內山紀念書局”,重新向海內外讀者游客開放。
重現“內山書店”:還原魯迅的精神世界
青咖外墻、紅瓦坡頂、日式木窗,三層磚木建筑彌漫書香與咖啡香,帶著文學、建筑和時光共同賦予的詩意點亮街道,也一派和諧地融入熱鬧的市井煙火……
眼下,人們來到上海傾力打造的“魯迅小道”,都會被這間集清新文藝范與歷史氛圍感于一身的書店所吸引:
書店內處處都有“魯迅密碼”:一樓特設魯迅先生與內山書店紀念展陳;入門處有一方小黑板,這是昔日內山書店發布新書的“海報欄”公告;衣帽架上看似隨意地掛著蕭紅“同款”紅圍巾……用牛皮紙細心包好、并以細繩捆扎的一摞摞書籍,“考證”了魯迅在內山書店購書后寄給友人之前常用的包裝方式。
上海內山書店曾于上世紀二三十年代見證了魯迅與內山完造深厚友誼和中國左翼文學蓬勃發展。魯迅晚年以內山書店為私人“會客廳”,日記中記載去內山書店就多達數百次,連水電費和每日“快遞”也都委托書店辦理。一間書店和一位文豪,已形成“靈魂知己”和“日常煙火”的雙重關系,須臾不離。
愛書如命的魯迅,在上海遇見了當時中國最好且最具國際視野的人文書店——內山書店,他的人生軌跡也因此改變。
研究魯迅生平的學者們不約而同發現:自1927年10月魯迅和許廣平抵達上海,到迅速定居虹口區的景云里,再后來又更換兩次住所,始終和內山書店保持最緊密關系。如此,魯迅以生命中最后的時光釀成了11本雜文集、一本短篇小說和大量翻譯作品。他還參與發起中國左翼作家聯盟等重要組織,影響力與日俱增而終成“民族魂”。
內山書店只有七八十平方米,小小一間。據記載,一進內山書店,映入眼簾的就是東西北三面直頂天花板的書架。書店創始人內山完造總是端坐書架之前——他是魯迅先生的知己、書商、“保姆”和守護者。魯迅先生則是書店的“靈魂”,他幾乎每天下午都來此轉轉,與約定的客人見面。
內山完造(1885-1959)是中日友好的一座橋梁。他1917年與夫人在上海創立內山書店,銷售大量在當時被禁的進步書籍,在中國文人圈中聲譽卓著。內山完造與魯迅相識相知近十年,結為摯友,不僅為其代理著作發行,還多次在危難時刻為魯迅和他的左翼友人提供避難之所。魯迅在生命中的最后時刻,亦請內山完造為其打電話找醫生……
百年時光流逝。
去年底,“1927·魯迅與內山紀念書局”正式對外開放,不足半年已迎來4萬多造訪者,迅速躋身滬上書店“頂流”和熱門文化旅游目的地,被慕名而來的大量讀者網民譽為“氛圍感書店”“靈魂書店”。
該書局由內山書店舊址和新華書店山陰路店整體貫通而成,修舊如舊。老建筑與書店的完美結合,讓這里有一種強烈的歷史厚重感和氛圍感,成為海內外讀者和魯迅粉絲的神往之地。
魯迅親筆書寫的日文書信、榮德生舊藏1938年出版《魯迅全集》乙種本……一批最新發現的魯迅重要文獻自4月2日起也在書店里以輕松親切的方式展出,讓人們在四月浪漫花季里重溫中日文學交流的一段深情記憶。
“‘魯迅與內山紀念書局’能在內山書店原址建成開幕,就像一個夢,歷時可能不止30年。”書店重現之日,魯迅之孫周令飛感嘆。
“就歷史底蘊和文化含量而言,‘1927·魯迅與內山紀念書局’應該是滬上書店的‘天花板’。”上海新華傳媒連鎖有限公司黨委書記鈕也仿說,“我們做的場景再現,把魯迅先生寫作生活、交友、思想的種種味道一點點重新調配出來。因為,這間書店承載著魯迅先生的精神世界。”
人民城市中,人人用心打造“大先生的會客廳”
記者了解到,“1927·魯迅與內山紀念書局”由虹口區、上海新華傳媒連鎖、長遠文化集團、工商銀行虹口支行聯合打造,將原址擴展為800余平方米的新型城市文化綜合體。
除了幾家“房東”外,“1927·魯迅與內山紀念書局”的修繕復原還得到各方支持,也吸收了不同層面的意見。魯迅的研究專家比較關心魯迅與內山的故事能否在這里重現,建筑專家考慮這棟優秀歷史建筑如何重生,周邊居民則顧慮修繕對居住環境的影響。
內山書店就嵌在居民區內部,這棟小樓至今仍有住戶。四川北路街道山二居民區黨總支書記徐萍說,作為歷史風貌保護區,周邊居民一直以傳承與傳播魯迅精神為驕傲。此次書店修繕,社區居民都積極參與其中,出謀劃策,以弄堂治理委員會、茶香議事會、周末協調會等多種形式暢通民意、群策群力,“大家都希望,這里是可以走進來、坐下來,能品味、有煙火氣的地方”。
所有人一起努力復原魯迅先生的精神世界。“書局在深度還原歷史原貌和延伸歷史脈絡的同時,致力打造以書為本、不止于書的多元業態文化綜合體。以魯迅的創作脈絡和社會文化活動為核心,書局全方位陳列展示魯迅相關作品,復活多元、立體的‘大先生’。”上海新華傳媒連鎖有限公司副總經理江利說。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魯迅。在“完成”這座書店的過程中,許許多多熱愛魯迅、熱愛閱讀的年輕人參與其中,靈感創意迸發。
“我們把每個空間都用魯迅先生的著作命名,并經過了激烈的討論。因為在這里工作,每個店員都成了魯迅的發燒友。”曾在日本留學的王文彥告訴記者,當他看到招聘信息的時候,立即從一家世界500強企業離職來到這里。
“這里可比500強累多了。我們每個人都身兼數職,不僅要做傳統的圖書業務,還要做新媒體推廣、文創以及策劃各類活動……來到這里,就是因為興趣,從小生活在這里,受到魯迅文化的熏陶。”王文彥說。
沿著木樓梯走上書局二樓,這里分為“而已集”和“集外集”,是書店主要的經營區域。“集外集”的長桌是讀者閱讀的位置,一旁攤開放著《北斗》的座位,則是丁玲專屬的“留座”。“而已集”的文創展臺上,擺放著《為了忘卻的記念》手稿,木刻版畫主題明信片、信紙乃至木刻工具——物俱在,紙尚溫。
三樓的“華蓋集”舉辦各類主題活動。“這個名字大氣敞亮,大會客廳就用了它。”王文彥說,“我們把魯迅元素融入多元業態,打造沉浸式閱讀體驗空間,更要將其打造為‘大先生’的會客廳。”
在這座“城市客廳”里,魯迅仍被熱愛他的人們所環繞……
短短半年間,口耳相傳,“1927·魯迅與內山紀念書局”迅速走紅,不僅吸引上海市民,疫情一結束就有海外游客來打卡。
今年3月,日本岡山市日中友好協會專務理事松井三平飛來上海領“白玉蘭”獎,特地來看書局。他帶來《內山完造的世界》和《江草安彥傳》贈送給上海的朋友,并相約要一起加強中日學術交流,讓這座書店繼續成為中日民間友好往來交流的重要通道。
春花爛漫時節,學者、出版人、讀者云集于此,研究魯迅的精神遺產;時尚靚麗的年輕人來此喝咖啡購書、拍照打卡,好奇探尋這位文豪的精神世界;海內外游客于附近街坊穿梭出入,他們或許會在寫著“丁玲留座”牌子的位置上發發呆,也可能隨意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伴隨書店窗外繁忙喧鬧的市聲,展開一段或長或短的閱讀……
84歲的陳芙蓉,是這家書局的常客。記者走入店中的時候,她正在認真閱讀《彷徨》。“我家就在附近,我每天下午都來,我喜歡閱讀,尤其喜歡讀魯迅先生的著作,每次閱讀都有不一樣的感悟。我家離這兒步行只要十幾分鐘,我現在就把這里當成自己家的客廳和書房。”
除了購書、閱讀外,人們還可以在此欣賞魯迅看過的電影海報,購買別具一格的魯迅主題文創產品,甚至買一杯名為“朝花夕拾”或“社戲”的魯迅特飲——魯迅的味道、文學的味道、時間的味道、人生的味道,混合成“1927·魯迅與內山紀念書局”獨一無二的“閱讀配方”。
年輕一代在此重新認識魯迅。
“其實上學的時候,我不喜歡魯迅,因為總是要背誦課文。”出生于1996年的店員陳蔚告訴記者,看了一位UP主解讀魯迅的系列視頻,她開始覺得先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憑著興趣和狂熱,陳蔚自創以魯迅作品為靈感的五款香囊、“原稿系列”包書紙等。
每隔幾天就要來這里“巡店”的鈕也仿看到,這座書店與滬上其他書店不同——許多衣著考究的中老年人會來這里一坐半天,其中甚至有一些八九十歲而容貌依然清麗高貴的年暮美人;年輕人在這里自拍之余,更多的是安靜地看書沉思、發呆、看街景……朝圣者、閱讀者和書店經營者都如此心懷敬畏,皆融入了這城市的美麗風景與文化底色。
“這里有一種勝似紀念的紀念。你可以隨時來這里感知魯迅、了解魯迅,好像進入了他的生活,認識一個被朋友與粉絲環繞、真實和煙火氣的魯迅。”虹口區委宣傳部副部長趙明說。
書局的常客、初中語文老師潘紅說:“雖然‘大先生’所處的時代漸遠,但是先生的熱血與精神猶在,是我們努力走近體悟的‘民族魂’。”
倘使有人問:一間承載了魯迅先生厚重精神世界的書店,是怎樣“輕盈轉身”變成市民書房和會客廳的?
答案在魯迅先生,亦在這座城中的每一個人。一座人民城市中,人人都傾力用心參與文化的傳承、傳播與創造;通過打造有魯迅先生靈魂的閱讀地標,上海讓帶著“煙火氣”的魯迅重回人間,為市民展示蓬勃的文化活力,提升人們的文化生活品質。
屬于人民的魯迅,在修舊如舊的上海“1927·魯迅與內山紀念書局”里,永遠被熱愛他的人們所環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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