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植物園景觀石
1954年,科研人員在江西武功山考察。
1963年,科研人員在貴州梵凈山考察。
洪德元在辦公室。 本報記者 潘旭濤攝
葉建飛在非洲進行野外考察。
游客在觀賞桃花。
游客在國家植物園丁香園游覽。
每到春天,當暖風吹綠枝丫、喚醒繁花的時候,游人們會來到北京香山附近,踏青賞花、盡享春光。今年春天,人們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熟悉的“北京植物園”5個字不見了,植物園大門前景觀石上赫然刻著一個新名字——國家植物園。
4月18日,國家植物園正式揭牌。國家植物園,是在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南園)和北京市植物園(北園)現(xiàn)有條件的基礎上,經(jīng)過擴容增效有機整合而成,總規(guī)劃面積近600公頃。新組建的國家植物園將收集植物3萬種以上,并收藏五大洲代表性植物標本500萬份。
近日,本報記者專訪了國家植物園,記錄植物保護、科學研究的故事。
珍稀物種遷地安家
陽光透過綠柳,輕輕灑向草叢,照亮了紫色的丁香、粉色的桃花、五彩斑斕的郁金香……在國家植物園北園,游人們忙著跟各種花合影,還有一些游人駐足草叢邊,仔細閱讀著一塊塊展板。現(xiàn)場工作人員告訴記者:“這些展板都是新?lián)Q上去的,詳細介紹了國家植物園的定位、特點等。”
記者了解到,在首都設立國家植物園,是世界許多國家的通行做法。國家植物園是以開展植物遷地保護、科學研究為主,兼具科學傳播、園林園藝展示和生態(tài)休閑等功能的綜合性場所,是國家植物多樣性保護基地,是一個國家經(jīng)濟、科技、文化、生態(tài)、社會可持續(xù)發(fā)展水平的重要標志。
植物資源保護方式可分為就地保護和遷地保護。“構建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自然保護地體系是就地保護的主要形式,建設以國家植物園為引領的植物園體系是遷地保護的主要形式,二者缺一不可、有機互補。”國家林草局動植物司副司長周志華說。
中國是全球植物多樣性最豐富的國家之一,已知的高等植物有3.7萬余種,大約占全球的1/10。據(jù)介紹,國家植物園已遷地保護植物1.5萬余種,其中遷地保護珍稀瀕危植物近千種,包括列入《國家重點保護野生植物名錄》中的我國重點野生保護植物300余種。
說到遷地保護,就不能不提水杉。水杉是世界上現(xiàn)存最古老的樹種,是植物界的“活化石”,在國家植物園南北兩園均有大量保育栽植。國家植物園北園櫻桃溝內(nèi),種植著北方地區(qū)最大面積的水杉林。水杉林映照著四季的輪轉(zhuǎn):春季生機勃勃,夏季郁郁蔥蔥,秋季層林盡染,冬季靜謐蕭瑟。眼下,水杉正吐露新芽,高高地挺起一片嫩綠。
國家植物園北園科普館館長王康介紹說:“我們針對植物瀕危的原因開展不同的科研活動。比如有的植物是因為種子傳播有問題,有的是因為授粉有問題,有的則是不適應生態(tài)環(huán)境的變化……我們會研究植物的瀕危機制,然后到植物園里進行繁育,并對它的種子、枝條和花粉等進行保存,最后再把它送回到原產(chǎn)地,讓它的種群能夠健康地繁衍下去。”
根據(jù)規(guī)劃,國家植物園將陸續(xù)完成植物科學研究中心、遷地保護研究中心、種質(zhì)資源保藏中心、標本館二期、五洲溫室群等項目,建設28個特色專類園。
在北京設立的國家植物園,是中國國家植物園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中國計劃遴選建設一批高水平的國家植物園。國家林草局表示,將會同住房城鄉(xiāng)建設部、中國科學院等有關部門,本著統(tǒng)籌謀劃、科學布局、保護優(yōu)先、分步實施的總思路,“成熟一個、設立一個”,穩(wěn)步推進國家植物園體系建設,逐步實現(xiàn)中國85%以上野生本土植物、全部重點保護野生植物種類得到遷地保護的目標,同以國家公園為主體的就地保護體系形成有機銜接、相互補充,有效實現(xiàn)中國植物多樣性保護全覆蓋和可持續(xù)利用。
一草一木都有故事
國家植物園南園與北園僅一街之隔。如果說,北園是以美學為引領,追求植物之美的話;南園則以科學為遵循,追求植物之真。晌午時分,記者來到南園,陽光已由和煦變?yōu)闊霟幔叽蟮臉淠净怼罢陉杺恪保幼o著身旁稚嫩的花草。南園是按照植物的分類系統(tǒng)布局的,仿佛一本記述植物進化歷史的教科書。
工作人員告訴記者,南園建有裸子植物區(qū)、木蘭牡丹園、薔薇科植物區(qū)、殼斗科植物區(qū)、本草園、紫薇園、水生與藤本植物區(qū)、珍稀瀕危植物區(qū)等10余個專類植物展覽區(qū)和1個熱帶亞熱帶植物展覽溫室。
南區(qū)的展覽溫室頗具特色,這里生長著2000多種熱帶和亞熱帶植物。一走進溫室,滿眼斑駁:高大的棕櫚樹,向上擎起厚厚的葉片;翠綠的王蓮平躺在水面上,猶如一個大玉盤;捕蠅草匍匐著,伸出形似貝殼的葉片……工作人員說:“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故事。”
向記者講述故事的是國家植物園、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高級工程師葉建飛博士,國家植物園里的很多植物是由他和同事從世界各地收集回來的。葉建飛黝黑的皮膚似乎也印證了他常年奔波于野外。
西藏雅魯藏布江邊生長著一種叫巨柏的瀕危樹種,是我國特有植物、國家一級保護植物,最高能長到40多米。2013年冬天,葉建飛和同事們采集到巨柏的種子,次年春天種植到國家植物園,如今已長到5米多高。水菜花是國家二級保護植物,在我國僅分布于海南海口的火山熔巖濕地。水菜花對水質(zhì)要求較高,有“水質(zhì)監(jiān)測員”的稱號。2017年,葉建飛和同事們從海口采集到水菜花,種植到國家植物園的溫室里,如今已年年開花結(jié)實。
葉建飛不只奔忙于國內(nèi),還在東南亞、南亞和歐洲、非洲、南美洲留下野外考察的足跡。馬達加斯加盛產(chǎn)猴面包樹,還有一條著名的“猴面包樹大道”,一排排粗壯高大的猴面包樹直插云霄,蔚為壯觀。2019年,葉建飛來到馬達加斯加,他的目標是尋找珍稀物種灰?guī)r猴面包樹的種子。顧名思義,這種猴面包樹長在石灰?guī)r地區(qū),且只分布在馬達加斯加北部。這可苦了葉建飛。石灰?guī)r地區(qū)植被稀疏,他在野外要頂著烈日暴曬。腳底下也要格外當心,石灰?guī)r常年被雨水沖刷后,形成鋒利的尖峰,像一把把刀子。一個不小心,葉建飛踩空了,巖石尖端直插進他的小腿,血濺了出來。簡單包扎后,他又繼續(xù)趕路。“一天下來,荊棘把衣服全刮爛了,鞋尖也磨出了一個大口子。”葉建飛回憶說。由于當時是3月,灰?guī)r猴面包樹的花期已過,經(jīng)過10多天的尋找,葉建飛發(fā)現(xiàn)了掉落在地上的果實,果子已經(jīng)有些腐爛,幸好里面的種子完好無損。
在葉建飛看來,馬達加斯加的經(jīng)歷算得上艱苦,但并不算危險,真正的危險發(fā)生在秘魯。同樣是在2019年,葉建飛來到秘魯收集植物物種。一棵高七八米的螞蟻樹吸引住了他,這種樹的莖是中空的,紅螞蟻在樹干內(nèi)生活。葉建飛打算剪下一節(jié)帶花的枝條做標本。他提防著紅螞蟻,準備速戰(zhàn)速決,但還是低估了紅螞蟻的速度,幾只紅螞蟻順著剪刀爬到他身上,鉆進他的眼睛和鼻孔里叮咬,葉建飛疼得滿地打滾。“紅螞蟻毒性很大,被它們叮咬后我?guī)缀跻菘肆恕!比~建飛至今仍心有余悸。他用肥皂水清洗被咬處,又休息了一個多小時,這才從地上慢慢爬起來。令葉建飛欣慰的是,他最終將螞蟻樹標本帶回了國家植物園。
“國家植物園應該有國際視野,收集全球主要地區(qū)具有代表性的植物。”葉建飛說。據(jù)了解,國家植物園將重點收集中國三北地區(qū)鄉(xiāng)土植物、北溫帶代表性植物,全球不同地理分區(qū)的代表植物及珍稀瀕危植物,覆蓋中國植物種類80%的科、50%的屬,占世界植物種類的10%。
植物學家辛勤耕耘
在北京設立國家植物園,是植物學家們的熱切期盼。
早在1954年,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10位青年科學家向毛澤東主席寫信,提出建設國家級的北京植物園。1956年,國務院批復設立北京植物園,由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和北京市園林局共同管理。經(jīng)過幾十年的發(fā)展,北京植物園建設取得顯著成績,為國家植物園的設立和建設打下了堅實基礎。
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是我國歷史最為悠久的綜合性植物科學研究機構,一代代植物學家在此辛勤耕耘。
上世紀40年代末,植物學家胡先骕和鄭萬鈞聯(lián)名發(fā)表論文,為水杉定名,并顛覆了“水杉屬植物早已滅絕”的觀點,震動世界。1962年2月17日,《人民日報》發(fā)表了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研究員胡先骕創(chuàng)作的科學詩《水杉歌》,紀念水杉的發(fā)現(xiàn)。
上世紀70年代,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研究人員先后用水稻、玉米、小麥等做材料,成功培養(yǎng)獲得了愈傷組織或再生植株,達到國際領先水平。
上世紀80年代,在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的一個人工氣候箱中,由玉米原生質(zhì)體培養(yǎng)出的再生植株長出了3片嫩綠的葉子,這是當時生物工程技術研究方面的一項突破性進展。1989年,人民日報海外版以《世界首批玉米裸細胞再生植株問世》為題對此進行了報道。
“國家植物園是國家植物科學研究和交流中心、戰(zhàn)略植物資源儲備庫、瀕危植物的遷地保護基地以及植物科學傳播中心,雄厚的科研實力是國家植物園的堅強支撐。”中國科學院植物研究所所長汪小全說,脫離了科學研究,就失去了植物資源發(fā)掘能力,遷地保護就會盲目,無法制定科學合理的保護措施,“那樣的話,國家植物園就與普通公園沒有區(qū)別了”。
目前,中科院植物研究所擁有5名中國科學院院士,洪德元就是其中一位。在國家植物園南園一棟寧靜古樸的辦公樓里,記者見到了85歲的洪德元。
從20歲進入大學開始,洪德元就一直在植物的世界里探索,后來專注牡丹、芍藥的分類學研究。他身體硬朗、精神矍鑠,看上去比同齡人年輕不少。一聊到“牡丹”、“芍藥”,他眼里閃出光,談到興奮處,更是拍案而起,從辦公桌上翻找出相關著述,邊比劃邊向記者講解。他說:“有牡丹、芍藥的地方,就有洪德元。”
2017年,為了找尋牡丹,80歲的洪德元不顧家人勸阻,爬上了喜馬拉雅山,翻過海拔5025米的埡口,在西藏隆子縣過了一夜。這是他第7次入藏。
1965年,洪德元第一次入藏就遇上險情。那一年,正在讀研究生的他參加了西藏波密縣古鄉(xiāng)泥石流考察隊。一行人乘幾輛運糧食的卡車,從四川成都出發(fā),去往波密,要途經(jīng)怒江河谷。車輛行駛在懸崖山坡上,盤山公路狹窄,成“之”字形,遇到一處急拐彎,洪德元見到,一輛車迎面沖了過來。司機猛踩剎車,快速打方向盤躲閃,不料,一個車輪偏離公路,懸在了半空中,下方就是千米深淵和湍急的怒江水。
洪德元說,他永遠忘不了那個情景:車輪因巨大的摩擦力而騰起白煙,司機嚇得汗如雨下。過了好大一會兒,司機才鎮(zhèn)定下來,慢慢將車子倒回公路上。
牡丹和芍藥,并稱“花中二絕”,同屬芍藥科芍藥屬植物,是重要的藥用植物。為了進行牡丹、芍藥的分類研究,洪德元爬高山、下深谷,到過歐亞北溫帶及北美西部有牡丹、芍藥的地方。
“全世界的牡丹、芍藥,一共34種。33種我都實地考察過,只有長在阿爾及利亞的一種芍藥,我沒實地考察。”洪德元說。實際上,他曾兩次申請前往阿爾及利亞,由于安全原因,最終未能成行。無奈之下,洪德元只能托朋友從當?shù)夭烧獦吮距]寄給他。
不久前,由洪德元編著的英文學術專著《世界牡丹、芍藥(系列第三部)》終于出版,與2010年和2011年出版的前兩部組成“三朵金花”,構成了世界芍藥屬植物最全、也最有“根”有“據(jù)”的家譜。整個編著工作,歷時20多年。
“您為什么癡迷植物的分類研究?”記者問。
“植物資源利用的前提是保護,保護的前提是精準分類。”洪德元說,“比如,青蒿素是中醫(yī)藥獻給世界的禮物,但如果不保護好青蒿,又何談青蒿素呢?”
除了豐富的物種資源、強大的科研能力,國家植物園還有深厚的人文底蘊。園中矗立著康熙親筆題詩的御碑,還收藏了許多國禮植物,如當年印度總理尼赫魯贈送給毛澤東主席和周恩來總理的菩提樹、日本首相田中角榮贈送的櫻花等。末代皇帝溥儀還曾在這里勞動過,學會了松土、剪枝、嫁接等技術。
(本版照片除署名外,均為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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